总序
储劲松
惟楚有材,於斯为盛。
惟舒有材,於斯为盛。
惟岳有材,於斯为盛。
惟与於,古籍中常用作语气助词,或者感叹、应答之辞。江山代代有才人,无论古楚、古皖、古舒还是今天的岳西。这是常识。成周之世,诸侯分治,岳西境域分属楚国潜邑、龙舒国和皖国。春秋战国时期,岳西时而属吴越,时而归荆楚。至唐代,又分属淮南道舒州、寿州和庐州。直至一九三六年,才有岳西县。若以年纪论,今日岳西不足百岁,尚是少年郎。若以文化论,岳西其来远矣。
我读《诗经·鲁颂·閟宫》,见“戎狄是膺,荆舒是惩”八字,热血澎湃,以为古荆楚、古龙舒、古淮夷的先民有骨头。我读《太史公书》,见《孝武本纪》和《封禅书》:“其明年冬,上巡南郡,至江陵而东。登礼潜之天柱山,号曰南岳。”与有荣焉。古南岳之麓的先民有声望。
说这些,无非是为岳西壮行色,为自己长志气。
谁说岳西无历史、无渊源、无文化、无人才?岳西的历史、渊源、文化、人才,分散在也淹没在国史和周边州县的方志里。譬如菖蒲一带的何氏一门,两汉魏晋南北朝时期英才辈出,杰出人物在国史中多有传记,只是籍贯标注为“潜邑”或者“潜”。又如田头柳氏、和平林氏、白帽李氏,明清民国之际,多出豪杰和清要之官。置县以来,更是辈辈有贤达,代代有人杰。
若以文学论,当下岳西文风鼎盛,济济多士。偏远的南方小县,有数人在省内乃至中国文坛有一定影响,斩获多个有份量的文学奖项。在同一时期,在弹丸之地,出现多位风格各异、势头正健、颇具创作实力和影响力的作家,为省内外作家、读者和文学期刊热切注目,视为“岳西文学现象”。这是非常不易也非常可喜的。在创作体裁上,旧体诗、新体诗和新诗创作者众,成绩斐然;长篇小说和中短篇小说近些年着作迭出,迎头赶上;网络文学亦有新苗;尤其是散文,得古吴楚文化、古皖文化、古舒州文化陶埏,又得雄秀山川之襄,得质直民风之助,量多质优,颇有建树,大雅文章,骨相清奇。由作家年龄看,老中青三代均有代表,中青年作家春秋盛而创作力强劲。翻开各大文学期刊,包括名刊,时常见到岳西作家荣登缪斯的神圣殿堂。假以时日,岳西的文学必将群星灿烂光芒四射。岳西的文章前程几无疑问,因为这一群作家腹有诗书,师法古人、兼学西人而出以己意,文心如螺,极勤苦,又敬畏文章如同礼敬神明。
读史书人物传,最喜“年少岐嶷,善属文”一语,以为其人必是天上奎星下凡,我辈虽然天分不及,但亦步亦趋不懈求索,也可以稍稍追踵前贤。南齐吴人张融,弱冠之年即有声誉,后来浮海到交州,在海上作《海赋》,雄奇诡丽,名动天下。他常常感叹:“不恨我不见古人,所恨古人又不见我。”其言虽然傲岸,却也可以借来鼓舞本土作家,奋起直追古作者。
阅史有胆,读书丧气,写字长志。
这些年,闲暇多与古人游,读经读史读子读集。常恨人生有岸而学海无涯,常愿持一把笤帚扫先生长者之门。也常恨书山虽有径,上山的人却如入古人图画中,但见满纸元气淋漓意韵无穷,却不辩山阴水阳,不辩笔墨虚实、焦枯、干湿、浓淡。竖排的正史野乘诗词曲赋文章小说,笔势翩翩,意气纵横,叫人心止眉低,所以腰一天比一天弯下去。弯下去也好,更能看清脚下的道路。那也是文章之道。
这些年,闲暇也多与今人游,阅世阅事阅人阅微。常喜左邻右舍亲朋戚里言语俚俗而贴切,常喜人酒后胡言梦中呓语道尽人世诸般曲折心事。也常感叹岳西山是眉峰聚、水似眼波横,山川眉目如此清秀,我竟然有福生是乡,与青山溪濑明月清风作主人,并且有衣可衣有食可食有钱买醉,还时常有心情和闲空作天外之想,写几篇文章。
鸟兽皮毛有文章。
襟抱性情即文章。
家国情怀世事人情是大文章。
水之波,石之苔,竹之叶,松之针,花之蕊,草之露,星之芒,月之光,摽有梅,芃芃棫朴薪之槱之,伐木丁丁采蓝采绿,是天然的绝妙好辞。如僧家语:“活泼泼的。”如道家言:“象帝之先。”
写作就是修炼,端坐如泥胎木塑,而心间手上活泼泼的。
写作就是努力贯通儒释道,贯通三光,贯通三才,贯通幽明。
写作就是神游大化之中,寻找世间万事万物联结的密码。
风行水上,涣然成文章。好文章写的不是风,不是水,而是涣,是水上那一浪浪波纹。《周易·涣》:“亨,王假有庙,利涉大川,利贞。”
书要读得熟,文章要写得生。
武功讲内力,文章也是。
文章有道,文字有光,愿岳西文章,其道大光。
辛丑腊月十七写于岳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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